93號公路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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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3號公路25
女廁所隱隱散發著腐臭味，上次死亡循環時，林晚晚流產留下的血痕已經不見痕跡。洗手臺的水龍頭布滿鐵銹，滴答滴答不斷淌水，寂靜狹小的環境裏，顯得極為詭異。
眾人面面相窺，悄然躲藏。廁所隔間的門僅留下最裏側沒關，那是約書亞藏身的位置，如果循環內有特殊情況，以便他能第一時間照顧到所有人。
“一銳，接下來看我們了。”江月昕說。
扮演鬼怪的兩人站在最外側隔間，手電關閉的那刻，江月昕捅破了攜帶進來的血袋，血順雙腿緩緩流下，“啪嗒啪嗒”與漏水聲重合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四周，藏匿廁所的眾人下意識捂住鼻子，沒等他們有所反應，氣溫驟然下降。
顧一銳想幫忙的手頓住，望著江月昕的眼神凝固了。
“嗚嗚嗚……好痛，我好痛，救救我……”
發出慘叫的女人，穿著一襲白裙站在他面前，臉色慘白到駭人，眼底透出血紅，因為疼痛整張面孔猙獰扭曲。女人的雙腿不斷顫抖，消瘦的身軀緩緩癱倒在地，血仿佛流不盡般蜿蜒在地。
眼前的人，哪裏是江與昕，分明成了女鬼的模樣……在他們商討的時候，可沒人提到這種情況，全當是演一場戲。問題是，“她”究竟是江月昕，還是真正的鬼？
顧一銳冷汗涔涔，條件反射般往後退步。這番舉動吸引了女人註意，血紅的眼霍然轉動。
“痛、好痛……你幫幫我，幫幫我！”女鬼尖叫地撲向他，雙手緊拽他沾濕的褲腿，發覺他有意逃跑，顫動不止的眼球一凝，女鬼伏在地上雙肩抖動。
“你不願幫我？嗬嗬嗬——你不願意？”
顧一銳被拽住的腳似灌鉛般難以移動，女鬼的身軀詭異地折疊，僅露出的眼充斥著鮮血，緊盯他驚恐的面容。
藏匿在隔壁的同學們逐漸聽出來不對勁，班長的聲線偏低沈，為什麽演戲時像換人了？後面詭異的話語，仿佛另有所指，是對著人說的？
隔間裏就兩個人，女廁所門外尚未有動靜，班長能對誰說？
想到這裏，眾人驀地頭皮發麻，距離他們最近的同學，忍不住開口詢問。
“班、班長？顧一銳同學？你們還在嗎？”
顧一銳強忍寒意與女鬼對視。眼前的東西怎麽看都不是昕老師，到底哪裏的問題？難道因為死亡循環的開啟，教導主任它們回到了學校，有鬼影響了這件事？
還是名牌的作用，讓循環事件裏的人，真正取代了鬼的身份？
“我……”沒等顧一銳說完，走廊霍然傳來陣陣腳步，由遠到近地靠近女廁所方位。
“晚晚？”
女鬼仿佛有所感應，怨毒地盯著外頭，捂肚子的手用力扣進皮肉，剎那間血流不止，伴隨著尖叫驚起，顧一銳通體發寒，連忙試圖拽住女鬼的手。
女鬼的手掌上，指甲留下的傷痕明晃晃地展露出來，傷口有結痂的趨勢，明顯不是剛留下的。
眼前的女鬼竟然真是江月昕！
顧一銳意識到這件事後，忙撕開碎口的裙子，扁平的肚子鮮血淋漓，能清晰地感到她的體溫！
如果覆刻死亡循環，扮演鬼怪的人會受到同樣的折磨，甚至死亡該怎麽辦？
女鬼掙脫開他的桎梏，淒慘哭喊著：“血，好多的血……怎麽回事，我好痛……”
“晚晚？是你嗎晚晚？”皮鞋的主人語氣焦急，在門外試探詢問。
顧一銳周身血液急凝，感到腦袋嗡地一下，江月昕的肚皮在詭異地變大。
她會生出真正的鬼嬰！他必須馬上阻止這件事！
“媽媽？嗚哇哇哇，媽媽……”顧一銳嘗試學著鬼嬰的哭喊，絲毫無法阻止變大的肚子。
千鈞一發間，顧一銳只能掰開那雙青灰色的手，讓她無法傷害自己。
“林翔！我日你老母，你他媽在哪兒！附身小爺的事，我還沒找你算賬！有本事快出來！”
話音落下的霎時，廁所隔間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動，藏匿此處的四隊猜到了情況不對，剛想推開門，愈發寒冷的氣溫，阻止他們的動作。
整個女廁所的溫度低到零下，呼出的氣體成了白霜，滴答落水的水龍頭不再作響，蹲廁裏的水突然凝結。有人嘗試晃動門鎖，竟無法即刻打開，鎖也凍上了！
顧一銳吞咽口水，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門外，忽感背上徒增重量。
“你找我？嗬嗬嗬……林晚晚？是不是那個瘋女人扮的？她要死了，嗬嗬嗬……”
林翔來了。
“我日你仙人！教導主任就在學校，你怎麽不敢找他？沒用的東西，就會嚶嚶狂吠。”
顧一銳有過經驗，先是不甘示弱地罵了一頓，緊接著閉上眼睛回想上次的感受。讓鬼附身，先要否定自己，沈浸在負面情緒裏，無限放大卑劣的心思……
感受到憤怒的那刻，顧一銳停止了想法，直勾勾地盯著眼前女鬼，松開用盡全力的手。
“媽媽……媽媽……”
“喬宇！我好痛！好痛，快救救我。”女鬼仿佛沒看到人鬼對峙，音調愈發淒慘，“什麽東西流出來了，孩子，有孩子爬出來了！”
門外的喬宇滿頭大汗，奔向廁所門口的腳突地停下，“晚晚你說什麽呢？你懷孕了？不可能，你肚子根本看不出啊！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，我的肚子鼓起來了。”女鬼崩潰地喊：“它正在看我，在看我！”
喬宇難以置信地搖頭，緊接著緩步往左側走廊移動，絲毫沒有進入廁所的想法。伏在顧一銳背上的林翔，才反應過來情況，暗罵地想離開他，接下來的一切卻不受控制。
成為女鬼的江月昕，躺在血泊裏晃晃悠悠地起身，裂開嘴往門口走去。與此同時，扮演姚小小的喬雪，也往女廁所附近走動。
在喬宇將要離開的瞬時，一雙手臂將他拖進了廁所，女鬼猙獰地尖叫。
“你要跑！你不能跑，我要殺了你，殺了你！！”
被鎖在隔間的同學們瘋狂地撞門，隨著木板碎裂，親眼目睹了母子鬼殘殺喬宇的場景。在他們眼裏，江月昕成了女鬼模樣，扮演鬼嬰的顧一銳雖然沒有變化，透露出來的神情卻不再像是正常人。
喬宇的頭顱被從血泊裏提起，四隊成員們不敢輕舉妄動，盯著母子鬼拖拽屍體往外走去。
“副隊長……怎、怎麽回事，我們該怎麽辦？”
約書亞沈默地提著槍走出，示意眾人跟隨出門。
因為沒有外界影響，前廳左側走廊裏，“林晚晚”和“姚小小”碰面，她們身後是佩戴名牌的四隊成員，露出同樣驚恐的神情。
死亡循環的確進行了，扮演鬼怪的三人該怎麽辦？他們仿佛真替代了鬼，連外形都有變化。按照接下來的劇情，很快女鬼們要與教導主任碰面。
四隊悄然繞到同側墻壁，聚在一起商量對策。
“趙叔，班長她變成女鬼了，喬雪是不是也？”
趙安國用衣袖擦汗，艱難地開口：“是。接下來咋弄咧？她倆是不是得幹架？會受傷不？”
“我們也不知道，班長身上的血，好像太多了……”有人遲疑地說。
他們沒人看到廁所隔間具體情況，僅能靠猜測判斷，江月昕身上應該有傷。
“娃們，我們按照原來說的，等小胡子出來，將他一擊斃命。剩下的見機行事，我估摸著強行拿下她們的名牌，應該人能變回來。”趙安國對身側人說：“小夥子，你要不要去個好開丨槍的地兒？”
話音落下，眾人才想起執行任務最後一環的人是約書亞，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。
那張瞧不出神情的臉被碎發遮擋，灰藍色的雙眸緊盯前方，順著視線看去，那個方向正是江月昕。光線昏暗處，約書亞默然將右手背在身後，藏起控制不住顫抖的手。
趙安國見他不說話，連忙拍拍他肩膀。
“小夥子，別辜負她的信任。”
約書亞啞然點頭，低眸斂下情緒，從腰後拿出一把左輪，在眾人轉移視線的霎時，扣動了扳機。
“砰——”子彈劃過細弱的胳膊，血不斷滴落，原本猙獰的女鬼停下動作，捂著傷口緩緩蹲在地上。
四隊的成員呆楞片刻，才反應過來，他們有人開槍打了班長。
“你他媽的！你要幹什麼！”趙安國回頭一拳打在他臉上，“那是妮兒！不是女鬼，你故意的！”
鬼怪們的對峙瞬間變得混亂，老楊頭趁機就跑，沒等有人再開口質問，樓梯處忽地傳來腳步聲。眾人連忙回頭，對上了教導主任那張怨毒的臉。
“林晚晚”仿佛知道那是誰，哭喊著“親愛的、孩子”字樣，往樓梯方向走去。連“姚小小”都有了反應，再次重覆了死亡循環的情景。
教導主任拄著手杖，分辨出女鬼身份後，仿佛看見了世上最可笑的事，聳肩大笑不止。
“江月昕？哈哈哈……江月昕！你覺得這樣能殺我？”
躺在地上的喬宇轉變為鬼，尖嘯猙獰地打量所有鬼，一切都如計劃般進行，再有不到一分鐘，鬼怪們將會互相殘殺對方。
四隊成員們的任務，就是趁機殺了教導主任，可剛剛約書亞開槍射擊的一幕，徹底擾亂了他們的思緒。當他們強忍不滿，想要發動攻擊時，才發現面前的鬼怪們沒了蹤影！
“臥槽？怎麽回事，人呢？”有人忍不住大喊。
感到指尖傳來的麻酥，眾人更覺不對，面面相窺想找到江月昕等人。
約書亞擦去嘴角血跡，握著槍丨托沈默地往樓上走。身旁人氣急，一把拽住他衣領。
“餵，混血男，你往哪裏去？你他媽的，該開槍的時候不開，現在鬼都跑了，你還想幹什麽！班長他們要是有三長兩短，把你千刀萬剮都不為過！”
拽住他的人是林安，曾經在魔鬼海域被寄生物影響的那人，那晚餐廳裏發瘋一樣訴說求學考研經歷，幾乎用盡他的勇氣膽量，這是他第一次不管不顧，只想要個答案。
“沒有班長，我早就死了。約書亞，你他媽到底要幹什麽，你不說明白了，就算是死，我也得先殺了你！”
在拳頭落下前，約書亞鉗制住他的手。
“林安，他們在三樓教務處，跟我來。我從來不想傷害她，抱歉。相信我這一次。”
“你！”林安強忍淚意，咽下胸口翻騰的怒火。
“你得明白，班長的命，就是我們的命。”
“是，三年二班不能缺任何人。”約書亞說著，只感喉嚨生疼，“我們剛剛被精神壓制了，我做不到開槍擊殺他。”
精神壓制這句話，暫且平息了四隊情緒，他們的確能感覺到身體的不適。鬼怪們消失的太快了，他們很有可能原地楞神了很久。
趙安國放下想要勸架的手，用覆雜的眼神看了眼約書亞，最後搖頭嘆息。約書亞明白那意味著什麽，他沒有說話，默然地往樓上跑去。
直到四隊成員看到教導處門口血腥的那幕，一時間怔楞原地。
喬宇騎在教導主任身上，雙手撕開對方的皮肉，衣物碎料到處都是，兩只鬼對峙力量。教導主任看見他們到來，不禁眼神一暗，四隊能清晰地感到，身體正在不受控制地停頓。
按照劇情的發展，教導主任死在喬宇手下是早晚的事，不過這算正常死亡循環，必須有外力幹擾，教導主任才不會以鬼的形式覆活。
最主要的是，成為女鬼的江月昕與喬雪，此時正廝打著……他們必須趕緊拽下兩人胸前的名牌，否則肯定有人會受傷。
“草啊！怎麽辦，動不了！”林安焦急不已，恨不能馬上沖到他們身旁。
趙安國滿頭大汗，試圖用名字喚回她們的理智，可惜毫無作用。
“想想辦法，要不然不僅教導主任殺不了，班長她們也會出事！”林安說著，忽地意識到一件事，“混血男，你前面說他媽什麽？你怎麽知道他們在三樓的？你到底是人是鬼，站在哪一邊？你說句話啊！”
約書亞緊盯著她的方向，視線逐漸劃到顧一銳身上。
“顧一銳同學，醒醒！昕老師她需要你。”
通關的關鍵點不在他們任何人身上，而是唯一沒佩戴名牌，被附身狀態影響的顧一銳。
顧一銳痛苦地捂著腦袋翻滾，意識裏林翔的暗示，和自我的認知交匯沖突，他一直在控制被完全附身的臨界點，在聽到熟悉的呼喚時，忽地自我意識占了上風。
察覺到不對的教導主任，逐漸反應過來，陰毒的眼神緊盯約書亞。他不能影響死亡循環劇情的發展，卻能影響之外的事情。
見到江月昕自投羅網般地扮演林晚晚，他幾乎都要笑出聲來，光靠這群人，沒人能意識到按照計劃進展，他根本死不了，沒想到還有疏忽。
原本他眼裏的鬼嬰，竟變幻為成年人的模樣，他嘗試用精神壓制影響對方，卻被另一個鬼怪擋下。
“林翔！你找死！”
伏在人身上的林翔大驚失色，在教導主任投來目光後，化形轟然消散。
顧一銳痛苦地尖叫，意識回籠的瞬時，連忙摘下女鬼們的名牌。
“昕老師！喬雪！”
女鬼們停止爭鬥，那張猙獰的鬼臉變化不斷，兩人逐漸恢覆神智。
痛感襲來的那刻，江月昕捂著傷口緩緩靠坐，蒼白的臉上具是汗水。
“一銳，教導主任，死、死了嗎？”
僵直原地的四隊成員忙喊：“顧一銳同學，拿我們的槍，把教導主任殺了，快啊！”
顧一銳慌亂起身，一步三回頭地看她，扯下其他人的步丨槍，連忙跑到喬宇和教導主任附近，在死亡循環將要結束其中一環前，步丨槍不斷掃射。
曾經掌控一切的教導主任，不甘地瞪大眼睛。當他不受控制地來到學校時，他就猜到了接下來的一切，明白三年二班會覆刻舞會與死亡循環，他一直以為哪怕真的會死，也應該死在江月昕手裏，從未想過結局是這樣。直到消亡前的最後一刻，他顫抖地摸向口袋。
“江月昕……”
江月昕恍惚地放開左手，才發覺自己緊握喬雪手掌，喬雪因為疼痛顫粟不止。如果不是左臂受過傷，恐怕她能將喬雪的手掌掰斷。
“我？我們失去意識時，發生過什麽？”
四隊發覺自己能動後，不禁松了口氣，連忙跑到她們附近。
“你們完全成為女鬼了……因為兩個女鬼有恩怨，所以你們見面就要打架。還好，還好一切結束了……”
說完這句話後，眾人不禁望向滿地血肉旁的顧一銳，語調裏透露著後怕與歉意。
“要不是一銳同學突然醒過來，我們這次計劃就失敗了。班長，對不起……”
江月昕疑惑蹙眉，強撐著站直拉起喬雪。
一切結束的太過突然，她甚至沒能完全捋清思緒，當她仔細觀察胳膊上的傷痕時，身後眾人才想起這件事。
林安忿忿不平地說：“班長，有件事我們得告訴你。你胳膊上的傷，是約書亞用槍打的，雖然看起來不太嚴重，但他絕對是故意的！他還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，仿佛知道接下來的事。我懷疑他根本不是人，說不定被鬼附身啥的！”
提到這件事，四隊成員虎視眈眈地盯著約書亞，悄然圍成圈，生怕他逃跑。
江月昕靠著墻，看見約書亞沒佩戴[林翔]的名牌，沈默片刻才開口。
“你還是你，對嗎？你瞞了我什麽？”
約書亞望著她疲憊的目光，陰郁的臉上，第一次浮現孤寂破碎的神情。
“如果你沒受傷，她的手掌將會出現不可逆轉的傷勢，你會因此自責愧疚很久。”
莫名其妙的話語，使江月昕心頭一跳，她忽地想起那晚，他說過相似奇怪的話，都蘊藏著不知名的情愫。
“你走過來些好嗎？”在眾目睽睽下，江月昕凝望著他。
約書亞將身上武器擱下，沈默地走到她面前，灰藍色的雙眸輕落她眉眼，緩緩移到兩人之間的空隙處。
江月昕伸手拽住他衣領，望著被她血跡弄臟的地方，擡頭與他對視。
“你怎麽會知道我能掰斷她的手掌？什麽時候的事？”
“兩年前。”
她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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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廁所隱隱散發著腐臭味，上次死亡循環時，林晚晚流產留下的血痕已經不見痕跡。洗手臺的水龍頭布滿鐵銹，滴答滴答不斷淌水，寂靜狹小的環境裏，顯得極為詭異。
眾人面面相窺，悄然躲藏。廁所隔間的門僅留下最裏側沒關，那是約書亞藏身的位置，如果循環內有特殊情況，以便他能第一時間照顧到所有人。
“一銳，接下來看我們了。”江月昕說。
扮演鬼怪的兩人站在最外側隔間，手電關閉的那刻，江月昕捅破了攜帶進來的血袋，血順雙腿緩緩流下，“啪嗒啪嗒”與漏水聲重合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四周，藏匿廁所的眾人下意識捂住鼻子，沒等他們有所反應，氣溫驟然下降。
顧一銳想幫忙的手頓住，望著江月昕的眼神凝固了。
“嗚嗚嗚……好痛，我好痛，救救我……”
發出慘叫的女人，穿著一襲白裙站在他面前，臉色慘白到駭人，眼底透出血紅，因為疼痛整張面孔猙獰扭曲。女人的雙腿不斷顫抖，消瘦的身軀緩緩癱倒在地，血仿佛流不盡般蜿蜒在地。
眼前的人，哪裏是江與昕，分明成了女鬼的模樣……在他們商討的時候，可沒人提到這種情況，全當是演一場戲。問題是，“她”究竟是江月昕，還是真正的鬼？
顧一銳冷汗涔涔，條件反射般往後退步。這番舉動吸引了女人註意，血紅的眼霍然轉動。
“痛、好痛……你幫幫我，幫幫我！”女鬼尖叫地撲向他，雙手緊拽他沾濕的褲腿，發覺他有意逃跑，顫動不止的眼球一凝，女鬼伏在地上雙肩抖動。
“你不願幫我？嗬嗬嗬——你不願意？”
顧一銳被拽住的腳似灌鉛般難以移動，女鬼的身軀詭異地折疊，僅露出的眼充斥著鮮血，緊盯他驚恐的面容。
藏匿在隔壁的同學們逐漸聽出來不對勁，班長的聲線偏低沈，為什麽演戲時像換人了？後面詭異的話語，仿佛另有所指，是對著人說的？
隔間裏就兩個人，女廁所門外尚未有動靜，班長能對誰說？
想到這裏，眾人驀地頭皮發麻，距離他們最近的同學，忍不住開口詢問。
“班、班長？顧一銳同學？你們還在嗎？”
顧一銳強忍寒意與女鬼對視。眼前的東西怎麽看都不是昕老師，到底哪裏的問題？難道因為死亡循環的開啟，教導主任它們回到了學校，有鬼影響了這件事？
還是名牌的作用，讓循環事件裏的人，真正取代了鬼的身份？
“我……”沒等顧一銳說完，走廊霍然傳來陣陣腳步，由遠到近地靠近女廁所方位。
“晚晚？”
女鬼仿佛有所感應，怨毒地盯著外頭，捂肚子的手用力扣進皮肉，剎那間血流不止，伴隨著尖叫驚起，顧一銳通體發寒，連忙試圖拽住女鬼的手。
女鬼的手掌上，指甲留下的傷痕明晃晃地展露出來，傷口有結痂的趨勢，明顯不是剛留下的。
眼前的女鬼竟然真是江月昕！
顧一銳意識到這件事後，忙撕開碎口的裙子，扁平的肚子鮮血淋漓，能清晰地感到她的體溫！
如果覆刻死亡循環，扮演鬼怪的人會受到同樣的折磨，甚至死亡該怎麽辦？
女鬼掙脫開他的桎梏，淒慘哭喊著：“血，好多的血……怎麽回事，我好痛……”
“晚晚？是你嗎晚晚？”皮鞋的主人語氣焦急，在門外試探詢問。
顧一銳周身血液急凝，感到腦袋嗡地一下，江月昕的肚皮在詭異地變大。
她會生出真正的鬼嬰！他必須馬上阻止這件事！
“媽媽？嗚哇哇哇，媽媽……”顧一銳嘗試學著鬼嬰的哭喊，絲毫無法阻止變大的肚子。
千鈞一發間，顧一銳只能掰開那雙青灰色的手，讓她無法傷害自己。
“林翔！我日你老母，你他媽在哪兒！附身小爺的事，我還沒找你算賬！有本事快出來！”
話音落下的霎時，廁所隔間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動，藏匿此處的四隊猜到了情況不對，剛想推開門，愈發寒冷的氣溫，阻止他們的動作。
整個女廁所的溫度低到零下，呼出的氣體成了白霜，滴答落水的水龍頭不再作響，蹲廁裏的水突然凝結。有人嘗試晃動門鎖，竟無法即刻打開，鎖也凍上了！
顧一銳吞咽口水，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門外，忽感背上徒增重量。
“你找我？嗬嗬嗬……林晚晚？是不是那個瘋女人扮的？她要死了，嗬嗬嗬……”
林翔來了。
“我日你仙人！教導主任就在學校，你怎麽不敢找他？沒用的東西，就會嚶嚶狂吠。”
顧一銳有過經驗，先是不甘示弱地罵了一頓，緊接著閉上眼睛回想上次的感受。讓鬼附身，先要否定自己，沈浸在負面情緒裏，無限放大卑劣的心思……
感受到憤怒的那刻，顧一銳停止了想法，直勾勾地盯著眼前女鬼，松開用盡全力的手。
“媽媽……媽媽……”
“喬宇！我好痛！好痛，快救救我。”女鬼仿佛沒看到人鬼對峙，音調愈發淒慘，“什麽東西流出來了，孩子，有孩子爬出來了！”
門外的喬宇滿頭大汗，奔向廁所門口的腳突地停下，“晚晚你說什麽呢？你懷孕了？不可能，你肚子根本看不出啊！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，我的肚子鼓起來了。”女鬼崩潰地喊：“它正在看我，在看我！”
喬宇難以置信地搖頭，緊接著緩步往左側走廊移動，絲毫沒有進入廁所的想法。伏在顧一銳背上的林翔，才反應過來情況，暗罵地想離開他，接下來的一切卻不受控制。
成為女鬼的江月昕，躺在血泊裏晃晃悠悠地起身，裂開嘴往門口走去。與此同時，扮演姚小小的喬雪，也往女廁所附近走動。
在喬宇將要離開的瞬時，一雙手臂將他拖進了廁所，女鬼猙獰地尖叫。
“你要跑！你不能跑，我要殺了你，殺了你！！”
被鎖在隔間的同學們瘋狂地撞門，隨著木板碎裂，親眼目睹了母子鬼殘殺喬宇的場景。在他們眼裏，江月昕成了女鬼模樣，扮演鬼嬰的顧一銳雖然沒有變化，透露出來的神情卻不再像是正常人。
喬宇的頭顱被從血泊裏提起，四隊成員們不敢輕舉妄動，盯著母子鬼拖拽屍體往外走去。
“副隊長……怎、怎麽回事，我們該怎麽辦？”
約書亞沈默地提著槍走出，示意眾人跟隨出門。
因為沒有外界影響，前廳左側走廊裏，“林晚晚”和“姚小小”碰面，她們身後是佩戴名牌的四隊成員，露出同樣驚恐的神情。
死亡循環的確進行了，扮演鬼怪的三人該怎麽辦？他們仿佛真替代了鬼，連外形都有變化。按照接下來的劇情，很快女鬼們要與教導主任碰面。
四隊悄然繞到同側墻壁，聚在一起商量對策。
“趙叔，班長她變成女鬼了，喬雪是不是也？”
趙安國用衣袖擦汗，艱難地開口：“是。接下來咋弄咧？她倆是不是得幹架？會受傷不？”
“我們也不知道，班長身上的血，好像太多了……”有人遲疑地說。
他們沒人看到廁所隔間具體情況，僅能靠猜測判斷，江月昕身上應該有傷。
“娃們，我們按照原來說的，等小胡子出來，將他一擊斃命。剩下的見機行事，我估摸著強行拿下她們的名牌，應該人能變回來。”趙安國對身側人說：“小夥子，你要不要去個好開丨槍的地兒？”
話音落下，眾人才想起執行任務最後一環的人是約書亞，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。
那張瞧不出神情的臉被碎發遮擋，灰藍色的雙眸緊盯前方，順著視線看去，那個方向正是江月昕。光線昏暗處，約書亞默然將右手背在身後，藏起控制不住顫抖的手。
趙安國見他不說話，連忙拍拍他肩膀。
“小夥子，別辜負她的信任。”
約書亞啞然點頭，低眸斂下情緒，從腰後拿出一把左輪，在眾人轉移視線的霎時，扣動了扳機。
“砰——”子彈劃過細弱的胳膊，血不斷滴落，原本猙獰的女鬼停下動作，捂著傷口緩緩蹲在地上。
四隊的成員呆楞片刻，才反應過來，他們有人開槍打了班長。
“你他媽的！你要幹什麼！”趙安國回頭一拳打在他臉上，“那是妮兒！不是女鬼，你故意的！”
鬼怪們的對峙瞬間變得混亂，老楊頭趁機就跑，沒等有人再開口質問，樓梯處忽地傳來腳步聲。眾人連忙回頭，對上了教導主任那張怨毒的臉。
“林晚晚”仿佛知道那是誰，哭喊著“親愛的、孩子”字樣，往樓梯方向走去。連“姚小小”都有了反應，再次重覆了死亡循環的情景。
教導主任拄著手杖，分辨出女鬼身份後，仿佛看見了世上最可笑的事，聳肩大笑不止。
“江月昕？哈哈哈……江月昕！你覺得這樣能殺我？”
躺在地上的喬宇轉變為鬼，尖嘯猙獰地打量所有鬼，一切都如計劃般進行，再有不到一分鐘，鬼怪們將會互相殘殺對方。
四隊成員們的任務，就是趁機殺了教導主任，可剛剛約書亞開槍射擊的一幕，徹底擾亂了他們的思緒。當他們強忍不滿，想要發動攻擊時，才發現面前的鬼怪們沒了蹤影！
“臥槽？怎麽回事，人呢？”有人忍不住大喊。
感到指尖傳來的麻酥，眾人更覺不對，面面相窺想找到江月昕等人。
約書亞擦去嘴角血跡，握著槍丨托沈默地往樓上走。身旁人氣急，一把拽住他衣領。
“餵，混血男，你往哪裏去？你他媽的，該開槍的時候不開，現在鬼都跑了，你還想幹什麽！班長他們要是有三長兩短，把你千刀萬剮都不為過！”
拽住他的人是林安，曾經在魔鬼海域被寄生物影響的那人，那晚餐廳裏發瘋一樣訴說求學考研經歷，幾乎用盡他的勇氣膽量，這是他第一次不管不顧，只想要個答案。
“沒有班長，我早就死了。約書亞，你他媽到底要幹什麽，你不說明白了，就算是死，我也得先殺了你！”
在拳頭落下前，約書亞鉗制住他的手。
“林安，他們在三樓教務處，跟我來。我從來不想傷害她，抱歉。相信我這一次。”
“你！”林安強忍淚意，咽下胸口翻騰的怒火。
“你得明白，班長的命，就是我們的命。”
“是，三年二班不能缺任何人。”約書亞說著，只感喉嚨生疼，“我們剛剛被精神壓制了，我做不到開槍擊殺他。”
精神壓制這句話，暫且平息了四隊情緒，他們的確能感覺到身體的不適。鬼怪們消失的太快了，他們很有可能原地楞神了很久。
趙安國放下想要勸架的手，用覆雜的眼神看了眼約書亞，最後搖頭嘆息。約書亞明白那意味著什麽，他沒有說話，默然地往樓上跑去。
直到四隊成員看到教導處門口血腥的那幕，一時間怔楞原地。
喬宇騎在教導主任身上，雙手撕開對方的皮肉，衣物碎料到處都是，兩只鬼對峙力量。教導主任看見他們到來，不禁眼神一暗，四隊能清晰地感到，身體正在不受控制地停頓。
按照劇情的發展，教導主任死在喬宇手下是早晚的事，不過這算正常死亡循環，必須有外力幹擾，教導主任才不會以鬼的形式覆活。
最主要的是，成為女鬼的江月昕與喬雪，此時正廝打著……他們必須趕緊拽下兩人胸前的名牌，否則肯定有人會受傷。
“草啊！怎麽辦，動不了！”林安焦急不已，恨不能馬上沖到他們身旁。
趙安國滿頭大汗，試圖用名字喚回她們的理智，可惜毫無作用。
“想想辦法，要不然不僅教導主任殺不了，班長她們也會出事！”林安說著，忽地意識到一件事，“混血男，你前面說他媽什麽？你怎麽知道他們在三樓的？你到底是人是鬼，站在哪一邊？你說句話啊！”
約書亞緊盯著她的方向，視線逐漸劃到顧一銳身上。
“顧一銳同學，醒醒！昕老師她需要你。”
通關的關鍵點不在他們任何人身上，而是唯一沒佩戴名牌，被附身狀態影響的顧一銳。
顧一銳痛苦地捂著腦袋翻滾，意識裏林翔的暗示，和自我的認知交匯沖突，他一直在控制被完全附身的臨界點，在聽到熟悉的呼喚時，忽地自我意識占了上風。
察覺到不對的教導主任，逐漸反應過來，陰毒的眼神緊盯約書亞。他不能影響死亡循環劇情的發展，卻能影響之外的事情。
見到江月昕自投羅網般地扮演林晚晚，他幾乎都要笑出聲來，光靠這群人，沒人能意識到按照計劃進展，他根本死不了，沒想到還有疏忽。
原本他眼裏的鬼嬰，竟變幻為成年人的模樣，他嘗試用精神壓制影響對方，卻被另一個鬼怪擋下。
“林翔！你找死！”
伏在人身上的林翔大驚失色，在教導主任投來目光後，化形轟然消散。
顧一銳痛苦地尖叫，意識回籠的瞬時，連忙摘下女鬼們的名牌。
“昕老師！喬雪！”
女鬼們停止爭鬥，那張猙獰的鬼臉變化不斷，兩人逐漸恢覆神智。
痛感襲來的那刻，江月昕捂著傷口緩緩靠坐，蒼白的臉上具是汗水。
“一銳，教導主任，死、死了嗎？”
僵直原地的四隊成員忙喊：“顧一銳同學，拿我們的槍，把教導主任殺了，快啊！”
顧一銳慌亂起身，一步三回頭地看她，扯下其他人的步丨槍，連忙跑到喬宇和教導主任附近，在死亡循環將要結束其中一環前，步丨槍不斷掃射。
曾經掌控一切的教導主任，不甘地瞪大眼睛。當他不受控制地來到學校時，他就猜到了接下來的一切，明白三年二班會覆刻舞會與死亡循環，他一直以為哪怕真的會死，也應該死在江月昕手裏，從未想過結局是這樣。直到消亡前的最後一刻，他顫抖地摸向口袋。
“江月昕……”
江月昕恍惚地放開左手，才發覺自己緊握喬雪手掌，喬雪因為疼痛顫粟不止。如果不是左臂受過傷，恐怕她能將喬雪的手掌掰斷。
“我？我們失去意識時，發生過什麽？”
四隊發覺自己能動後，不禁松了口氣，連忙跑到她們附近。
“你們完全成為女鬼了……因為兩個女鬼有恩怨，所以你們見面就要打架。還好，還好一切結束了……”
說完這句話後，眾人不禁望向滿地血肉旁的顧一銳，語調裏透露著後怕與歉意。
“要不是一銳同學突然醒過來，我們這次計劃就失敗了。班長，對不起……”
江月昕疑惑蹙眉，強撐著站直拉起喬雪。
一切結束的太過突然，她甚至沒能完全捋清思緒，當她仔細觀察胳膊上的傷痕時，身後眾人才想起這件事。
林安忿忿不平地說：“班長，有件事我們得告訴你。你胳膊上的傷，是約書亞用槍打的，雖然看起來不太嚴重，但他絕對是故意的！他還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，仿佛知道接下來的事。我懷疑他根本不是人，說不定被鬼附身啥的！”
提到這件事，四隊成員虎視眈眈地盯著約書亞，悄然圍成圈，生怕他逃跑。
江月昕靠著墻，看見約書亞沒佩戴[林翔]的名牌，沈默片刻才開口。
“你還是你，對嗎？你瞞了我什麽？”
約書亞望著她疲憊的目光，陰郁的臉上，第一次浮現孤寂破碎的神情。
“如果你沒受傷，她的手掌將會出現不可逆轉的傷勢，你會因此自責愧疚很久。”
莫名其妙的話語，使江月昕心頭一跳，她忽地想起那晚，他說過相似奇怪的話，都蘊藏著不知名的情愫。
“你走過來些好嗎？”在眾目睽睽下，江月昕凝望著他。
約書亞將身上武器擱下，沈默地走到她面前，灰藍色的雙眸輕落她眉眼，緩緩移到兩人之間的空隙處。
江月昕伸手拽住他衣領，望著被她血跡弄臟的地方，擡頭與他對視。
“你怎麽會知道我能掰斷她的手掌？什麽時候的事？”
“兩年前。”
她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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